2020年的最后一日，母親心臟病發(fā)作，氣喘吁吁，坐臥不安。午飯后13時許，我和妻子去看望母親，決定再住院去。  
因為本月5日母親已住院了16天，至20日即冬至前一日才出院。期間病情明顯轉(zhuǎn)好，就是吃飯欠佳。總感覺胃不舒服，下墜。結(jié)果僅僅十來天又住院了。  
市二院的大夫參考上次用藥又用微量泵點滴多巴胺，病情稍緩，晚上四弟陪護。  
2021年的元旦，五弟從鄭州回來到醫(yī)院看望母親，見療效不佳，竭力主張轉(zhuǎn)到市總醫(yī)院心血管內(nèi)科治療。19時左右又電話告訴我咱娘說讓你快點來醫(yī)院，她說今晚恐怕過不去。  
轉(zhuǎn)院！幾個弟兄商量后馬上要了救護車。誰知這一轉(zhuǎn)，母親竟與我們永別了。  
母親今年八十五歲，素常身體還不錯。她和父親另住一個家屬樓小套房。我六個弟兄姊妹不時去看望二老，因為居住距離都不太遠(yuǎn)。平常母親烙饃、炸油條都讓父親通知我們弟兄去拿回各自家吃。就是母親沒有住院的前幾日母親還讓妻子去拿她烙的油饃，又軟又香，我的孩子們都夸他奶奶的手藝。  
其實，母親轉(zhuǎn)到市總醫(yī)院時尚能坐著說話，神志清醒，還給去看望她的人對話。但是主管大夫診斷后說是心力衰竭，伴有心梗。當(dāng)時就要求住ICU，只是ICU沒有床位。連CCU（重癥監(jiān)護室）也沒有床位。用了一夜的藥，吸氧、監(jiān)護、四支微量泵點滴強心利尿藥。  
2日下午16時，等來重癥監(jiān)護室空床，護士讓我輔助用床車推母親到CCU，剛把母親安頓病床上，父親到病房來了，我急忙走過去勸導(dǎo)，就聽護士大叫：“七號心臟驟停快搶救！”我一扭頭，只見四五個大夫護士圍住了母親，瞬間病床四周被布擋遮住了。我的心都碎了，踉踉蹌蹌，被護理請出重癥監(jiān)護室。亦或是父親耳背沒聽到，亦或是父親眼花沒看見，被我哄著趕緊讓人給他送回家了。  
兩刻鐘后，值班大夫讓簽病情告知書，病危告知書，說剛才心臟驟停，用200伏電壓電擊三處除顫，將來病人蘇醒后會感到很疼。有人因此肉皮都燒爛了，那沒辦法。4時45分再次搶救，按壓起搏心臟。10分鐘后分母親恢復(fù)意識。17時管床大夫出來通報病情談話，說剛才按壓起搏心臟，因為她年齡大胸骨都按碎了。觀察觀察說有可能過不來。我聞聽如五雷轟頂，放聲痛哭起來，母親辛苦一生，為何臨終遭此劫難！  
母親常常教誨我們與人為善，她孝敬公婆，尊老愛幼，鄰里無不交口稱贊。她對五個兒媳婦從沒說過半句微詞，總是褒揚夸獎；“我真享了媳婦們孝順的福啊！”她視孫輩如掌上明珠，家里總備些孩子們愛吃的零食，誰家孩子去了，讓死讓活非得吃了他才罷手。臨走又讓捎上一包子。40多口人的一大家子其樂融融。我從沒聽她說過誰曾對不起她的話，從她嘴里絕然難聽誰誰什么做的不好什么的。但人至將老，病魔無情。  
元月3日，弟兄們輪流陪伺母親。其實也只是給母親撫觸撫觸，母親嘴上插著呼吸機管子，不能說話，更不能進食。  
4日大夫通報我母親病情向好發(fā)展。拔了呼吸機管子，換上無創(chuàng)傷呼吸機。晚上妹妹陪護，隔窗見母親頭來回扭動，欲起欲坐的痛苦樣，心如刀絞。  
5日7時，我提著妻子做的面湯去接班妹妹的班，妹妹卻及早做了小米湯讓母親喝了少半甌。輕輕給母親洗臉、梳頭、按按頸椎、搽搽腿腳、捏捏手指，盡量減少她的痛苦。也或母親心里清楚說不出話，兩只手拉著床欄桿使勁兒想起來，一副著急難忍狀。幾番安慰，母親在鎮(zhèn)靜藥作用下才安定下來。8時后是治療時間，家屬不能在現(xiàn)場。11時開放探望，我做了碗面湯喂母親，母親僅僅喝了十余湯匙，搖頭示意不喝了。喉嚨里的痰絲絲作響。大夫吩咐護士清痰。護士讓我?guī)兔�給母親換個側(cè)身位。我剛走幾步去洗碗，便聽身后大喊：“7號心臟驟停，快搶救！”大夫護士馬上圍上去遮住了布擋。二十分鐘后，病房主任告訴我，你母親多臟器衰竭，瞳孔放大，無力回天了。  
母親走了，撒手塵寰！那慈祥的音容一直縈繞在我心頭。母親說過，他14歲時母親過世，那正是女孩子學(xué)針線活長才藝的年紀(jì)，他卻在痛苦中煎熬。結(jié)婚后母親又遇上災(zāi)荒缺吃少穿的年景，誰知道她受了多少勞苦！我說母親是用心軋成乳汁哺育了我們姊妹六人。母親曾說我二弟出生后沒有奶，得了類似黃疸的病，村里的老郎中看后說“不中了，送出去吧！”母親和奶奶硬是用小米粥湯乳一口一口喂孩子，終于挺了過來。  
勤儉持家是母親秉持的家風(fēng)。之前第一次住院時，四弟把母親吃剩下的包子倒垃圾桶里，不讓母親吃剩飯。母親嚴(yán)厲批評弟弟，說你上學(xué)時有一個星期沒有給你捎去饃，你說都快餓死了！現(xiàn)在咱生活好了你忘了嗎！  
“誰言寸草心，報得三春暉。”我清楚記得上中學(xué)時晚上和母親一塊兒加班給生產(chǎn)隊薅蜀黍桿，生產(chǎn)隊每人發(fā)兩根油條。母親僅吃了一根，把另一根非讓我吃了，說“你正長身體哩！”如今那和藹的臉龐就在我眼前。  
不堪回首那母愛的歲月，母親賜予我們的愛用海水書無罄、述難完。千般思念，萬聲呼喚，再見母親只能是夢里。我的心像斷了線的風(fēng)箏無所循依，日后誰給我母憐？誰問我冷暖？  
“沾胸安能已，悲從懷中起”。不禁垂淚哭泣。